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敎師節後說敎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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敎師節後說敎師


                                          敎師節後說敎師


      近幾年來,臺灣省政府每年都有表彰資深敎員之擧。此次敎師節,省市政府對於九百多位任敎年久的先生們照例發獎,敎育部更予以隆重的褒揚。政府如此尊師,眞令人歡忻鼓舞。然而美中似覺尙有不足之處,願提出略加討論。


    (一)據報紙所載,此次受獎者,似乎沒有大專學校的敎師。如果眞是如此,未免有點令人莫明其故,因爲自由中國境內曾在大專學校任敎頗久者,實在並不乏人。


    (二)從現實政治的觀點上看,原未嘗不可說中學敎育重於大專敎育,小學敎育又重於中等教育;但政府確至今還沒有這樣的明確指示。


    (三)省市政府當然不管那些在它省市範圍以外的事,那主持全國敎育的敎育部卻似乎對於各方面都應顧到。


    (四)在純粹敎育立場上講,敎學本可不分國界;所以把日據時代敎書的資歷連續算到今天,社會上並無人加以非議。不過國界旣可不分,何必更分省界,將今日在臺任敎的外省先生們以前的服務年資一概不算?


    (五)若是年資的計算專指在一校服務而言,換了一個新的學校,便把以前在它校任敎的年資抹煞不計;則準情度理,似俱欠通。今日政府對於官員之銓敍,各校對於敎員之延聘,其審察資格,都明明把在大陸上服務的資歷視爲有效;同一資歷,似乎不應當有時算數而有時又忽不算數。況且中國政府接收臺灣各校,至今還不過六七年;在這幾年中,各校的制度課程組織名稱都完全改過,無論在法理上或是事實上,均不能認爲今天任何一個臺灣的中小學同它日治時代的前身仍然是一個學校。這與臺灣省政府雖是承繼了日本的臺灣總督府,但我們並不因此就說它們是一個機構,正是一樣的道理。


(六)若說曾在大陸任敎的人們未能正人心而息邪說以致赤禍蔓延莫之能遏,遠不如臺籍敎師在日本統治之下能够茹苦含辛,培養民族意識;則誠然功過懸殊,無從相提並論。不過這種責備賢者的話,似乎只可由流亡敎師們引以自儆,不便由袞袞諸公擧以相責。我們「含弘光大」的敎育當局豈肯出此?


      敎育原是君子三樂之一,做敎師的人自然不會因褒獎之有無而改變其誨人不倦之風,所以這件考慮欠周的小事對於大專敎育並不至發生任何不好的影響。不過褒貶的作用不重在受者本身之榮辱,而在於它所引起的一般社會功效。若獎有所遺,便不免失去勸善之意;就政治立場來講,這倒似乎値得稍加注意。


      尤有進者,榮譽的褒獎是禮,物質的待遇是祿;祿之有無厚薄,應由政府酌定,絕不容人干求。所以介之推之「不言祿」是應該的,後因「祿亦弗及」而便口出怨言,身隱緜山,倒有點像悻悻然的小丈夫了。至若禮之有無當否,則是讀書人所一向重視的,受者儘可謙讓脫略,施者卻不能疏忽怠慢。膰肉不至,孔子便立刻去國;束幣相迎,至聖卽忻然返魯;可見孔子把那禮的象徵──一塊肉,一捲幣──看得比攝行相位的官重大得多。今天的敎書匠誠然沒有人敢像孟子那樣以願學孔子自命,但卻不能不希望我們的敎育長官賢於季康子;至若像季桓子那樣的執政,在這四維畢張的自由中國,自然絕不會有,也用不著我們擔心了。


      今天敎書的人飽經憂患,忘情利祿,共體國步之艱,自感責任之重,誰也沒有絲毫「伐善」「施勞」之心;況且都深知敎育當局在這政務殷繁百廢待擧的時候,有所措施,也只能先其大者急者而後其小者緩者;更何敢稍存求全責備之念?不過筆者近年來因參加大學行政而得常追隨名師之後,周旋宿儒之間,頗覺在民生凋敝的今天來談尊賢敬師,實在只好以「禮之輕者」來代替那「食之重者」。若並此而亦靳不肯予,則難乎其爲敎師矣。


                                                               (民國四十一年十月五日• 新生報)




編者按:本文出自中央日報刊行的《沈剛伯先生文集》下集,經基金會校對,修正錯誤、添加註解,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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