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襄公治鄂記重印序
張文襄公治鄂記重印序
當前清末造，南皮張文襄公督鄂幾二十年，嘗排萬難，行新政以爲天下倡，卒能推一省之治以利全國，因一時之宜而策未來；其卓識毅力誠不愧爲社稷之臣。向使湖北無公之苦心締造，則日後革命軍無所憑藉，未必遂能成功。鼎革時，公若健在，則人心有所歸附，權姦有所忌憚，袁世凱必無從覬覦神器，而北洋諸武夫又焉能竊國亂政至十有餘年之久？以一人之生死繫天下之治亂，如公者，殆眞所謂存則政擧，亡卽邦瘁者歟！吾嘗以爲今日若欲治光、宣二朝之史實，宜先究文襄之平生；庶可採其言論以補官書之不足，跡其行徑以察當時各種事變之隱情。清史稿及清史列傳中之張之洞傳均但錄功緖，而未嘗述及公立身處世之道與其通權達變之術。至私家爲公所修之年譜，則限於體例，有類簿書，僅可視爲獺祭之資，實難列入著作之林。求一取材精當，敍事嚴明，語簡意賅，可發深思之作，殊不多見；有之，其爲前湖北通志館編印之「張文襄公治鄂記」一書乎！是書不獨詳公治鄂之績，且於清季朝野上下之積弊陋習與新舊夷夏之衝突激蕩，皆能發其隱而彰其微。讀之，可觀良史之才，可悟旁通之誼，更可了然於百年來世變之所以然矣。作者張春霆丈爲先君子執友，余幼奉清塵，頗蒙獎勗；癸未秋，復得一見於恩施，時予方新免於喪，燈下話舊，猶相對唏噓！以後塵事鞅掌，竟未再見，不覺遂已廿年。今丈之姪孫起鈞敎授將重刊是書，而先出以相示。余執玩反覆，不能釋手，蓋「仰惟先情」，觸物眷戀，乃益增懷舊之念與去國之悲於無窮也已！
癸卯初秋，沈剛伯敬識
（民國五十五年八月• 新天地第五卷第六期）
編者按：本文出自中央日報刊行的《沈剛伯先生文集》下集，經基金會校對，修正錯誤、添加註解，與讀者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