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星/永懷師恩
4月24日下午4點,正要上課時,美芳匆忙來告知曾老師於午睡間辭世,噩耗真是來得太突然,一時讓人無法相信,因學生正等著上課,加上當天下課後必須立即搭高鐵南下出差,以致無法前往老師府上,不得不趕緊交代盧啟明先過去協助善後。在南下高鐵的車上,思緒泉湧,百感交集,覺得老師雖然已逾九旬高齡,但並無重大病痛,平日精神奕奕,無論見面或電話中,總是充滿談興,一個多月前還將她為口述歷史紀錄所寫的「前言」稿,託啟明轉交給我先拜讀,正打算找個時間去向老師報告讀後的想法,沒想到已永遠沒有機會了,成為心中永遠的遺憾。
回想不久前一次言談中,老師曾提及若能無病無痛,剎那間或者是睡夢中離開人間,不拖累親人,未嘗不是一種福氣。當時我也頗為認同老師的看法,而認為能如此善終者,必定是廣積善德,才得以享如此之福報。現在老師果如平常所願,無病無痛,安詳辭世,的確是一般人無法企求的福氣。儘管如此,還是令人感到無限的不捨和哀思。
民國60年大三時,因必修西洋中古史的課程,才開始接觸到老師。未修課之前,同學間早已傳聞,老師以「嚴苛」著稱,她所擔任的西洋中古史、西洋上古史又都是必修科目,且聽說她的課常是四分之一死當重修,一旦重修的話,要不是四年級過得特別辛苦,就是必須延畢,所以同學們無不緊張萬分。老師上課通常一襲剪裁合宜的旗袍,裝扮雍容高貴;不帶講義或參考書,一進教室,板書標題後,隨即口若懸河,以標準的京片子侃侃而談,鮮少閒話家常,史實之敘述鉅細靡遺,史事之評論條理分明,談到專有名詞時,才在黑板上直書原文,所以上課進度甚為快速,內容十分紮實豐富。班上同學中雖然筆記高手為數不少,但幾乎無一人能完整地記下其內容。因此,上課時不少人準備錄音機同步錄音,課後再仔細整理。老師是以英文名著作為主要教材,坊間所見的中文西洋史書籍很難找到相似的內容,逼得同學們不得不配合上課進度,研讀她指定的英文參考書,老師的課無疑的是負擔頗重的課程。對我而言,正因為如此,修過老師的課之後,英文閱讀能力大為提升,對英文原著遂不再抗拒或視為難事。
大學期間,除了上課之外,我未曾與老師私下有所接觸,對她始終心存敬畏。直到民國65年秋天上研究所之後,才提起勇氣去拜訪老師。沒想到,老師對我並不陌生,真讓我感到十分驚喜和意外。尤其是民國69年秋有幸返回母系服務,遂得以長年親炙老師之教誨,每次見面,老師總是殷殷垂詢研究和生活之近況,分享我的心得,並隨時給我勉勵和打氣,讓我感受到老師莊重嚴肅之外親切慈愛的另一面。
老師最讓人佩服的是博聞強記,見多識廣,宅心寬厚,談話中總是稱道別人的長處和優點,鮮少評論別人的短處和是非;老師樂於助人,提攜後輩不遺餘力,但對自己的事則不喜歡麻煩別人;她對人始終心存感激,常說她經常受到許多人主動的關懷和幫助、一輩子所交往的都是好人,在言談之間不時提及幫助她的人。每次與老師一席話,總覺得如沐春風,獲益良多。
回首與老師逾四十載的師生之情,點滴在心頭,往事歷歷,恍如昨日。她所留下來的典範,令人終身難忘。